已重置的脑洞

在春风沉醉的 II(4)

(啊虽然只剩了一点点,但我实在是写不动了,而且我明天早上还有事啊我的天,就先停在这里吧,泪,改天继续

(其实我觉得,我把元芳写得相当ooc()芳应该是那种,怎么讲,非常单纯、真正单纯的人,一种儿童般的状态,但是我好像把他写成了,“单纯的本质其实是什么都看透”,就一点都不“儿童”了,而更像是“成年人”对“赤子”的想象。……看上去好像差不多吧,但差之毫厘,感觉就完全不是剧里的那个可可爱爱傻傻乎乎的芳乖了 T T……所以,如果有人看的话,请多担待……

啊对了,狄芳妥妥的爱情向,注意避雷

还有,提及了一丢丢微妙的怀曌……


4.

几案上收拾得干净。元芳微微吃惊。平时大人的桌子不是这样的。

平时这大桌上,最右上角,是笔架、一排官印字印书简印和种种闲章,其中有些,狄仁杰深爱它,在他破过的案中,总有一些令他无奈的结局、令他怜惜的罪犯、或令他厌恶的苦主,他不与人诉说这些,只默默给它们找了谜语般的一两个字,他也无暇自己篆刻,也无甚兴趣,只画了草图、花钱订购了事。他也不爱把玩,因为看着便心中苦涩。他只是让别人把这些刻到石上,便算将它们从自己的心中移走了,很少想起、很少整理。但现在它们都不见了。

桌子再往左边一点,总是堆着很多很多书,云芳知道,狄仁杰爱看各种奇花异草、轶闻掌故,有时刚好破案时用得上这些细微讯息,他便从书架上取了种种奇书翻看核对,看完后有了答案,书就被随手放一边。有时狄春随口跟元芳抱怨,老爷的书堆得都快掉地上了,元芳总劝他,别去理,最好眼不见为净,这两天大人常常翻看这些书,若是给他收回书架了他找不到,恐怕给他平添麻烦,狄春就笑,我哪敢碰老爷的书呀,给他放乱了,那还了得。有时狄仁杰自己也觉得杂物堆多了看着烦躁,想着等手头的事了了便收拾,却往往忘了,于是这堆书,连带那里头所载的异域深宫的兰花的芳踪,就好似一种积重难返。但现在,这些书也没在桌上了。

这堆书的下边,就该是大人的砚台、笔搁。大人不喜奇技淫巧,砚台只是四四方方的一块石,摆在那里跟暗色润泽的桌面几乎要融为一体,不细看都找不到,元芳有时想过,会不会若有一只猫,在黑夜里迷糊,以为自己只是翻个身再蜷缩,却把尾巴甩进了砚台里,这种想法,会让他笑一笑。但大人的笔搁却有趣,一只胖乎乎的橘色的石头小猫儿,懒懒的趴着闭着眼,拖长了尾巴,接住懒懒时的毛笔。元芳偷偷笑过它,想象过它的尾巴变黑了,然后偷偷从它身上移开过目光、去瞥一眼大人倚在桌边的背影。元芳甚至梦到过它一次。它在那旖旎的梦中,成了活物,柔软,又婉转。元芳突然红了脸。但现在,最奇的是,连它们都不见了。

大桌的左侧,堆放的就是大人的公文了,有些是要他看的,有些是要他回的,边上一堆白纸,都是等他写的。但它们都不在了。空荡荡的大桌上,只在桌边处留了一支蜡烛,芯子又亮又长,火焰跳动,照着底下高高的一个壶、小小的两个盏。

“大人……今日得闲,把桌子收拾了呀。”元芳笑道。但不知怎么,他心里隐隐不安,觉得这罕见的整洁里有一种奇异的镇重,又令人期待,又令人生出一丝怯意。

“元芳,坐。”狄仁杰不答,也不抬头看元芳,只是指一下桌边的椅子。然后他鼓起十二分的勇气,想开口,说一些比“坐”更……不那么废话的话。但失败了。他懊恼。又因为懊恼而更生自己的气。最后,他轻轻叹一口气,想来也是不敢去看元芳一眼。他伸手,去握住了酒壶。

“啊……大人……”元芳匆匆地轻声唤。显然是不愿让狄仁杰为他斟酒。他本能地抬起了手。手指骨节修长,几乎都要碰上了狄仁杰那厚实的手背。

“哎。”狄仁杰轻轻摆手,小幅度地推了元芳一下。他将第一个杯斟满。然后第二个,斟到一半,突然觉得,壮不壮胆,都是胆怯。

于是他把壶往桌上重重一方,眼睛紧盯着蜡烛,快速道:“李将军,我今日已向陛下辞官了……”狄仁杰闭一下眼,觉得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,不需要去说,而且多般解释是那么俗气,他不想说,那些话,不配今夜。“此去一别,恐怕时日长久。我敬李将军一杯。你……保重。”

说完,狄仁杰深吸一口气,无非如此,一点也不难。他轻轻呼出,端起酒杯,不理对方如何,只顾自己一饮而尽。

然后觉得自己挣得了一些……余暇。他可以抬头,看一看元芳。

而元芳满脸写着吃惊,和茫然,和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张口结舌。狄仁杰失笑,他的李将军,一直还像初见时的样子,心思全部都写在脸上,什么话都不说时,最为透明,全然地呈现在他的面前。于是狄仁杰又觉得,真是太过不舍。

“元芳啊……灵蛇案中,我知道了皇帝太多秘密。她这个人……”狄仁杰思忖了一会儿措辞,太硬,他心中不忍,太柔,他又心中不忿,以至于,他都常常忘记了,自己本该不安、甚至恐惧。最后他说,“她这个人,思虑重,恐怕不喜欢那些有损颜面的事让人知道。我也……”他低头一笑,突然觉得,自己最为内心深处,竟是这样想的,竟连自己都瞒过了,但在元芳面前,说出这些,又好像那么自然,好像元芳助长了那半杯酒,催出了心声,“我也不愿看着她思来想去,百般为难。”狄仁杰看元芳一眼,烛火将他的脸照得红红,皇帝有多复杂,这小将军就有多简单。狄仁杰展颜笑了,笑得眼睛眯起,胸中却突然豁达:“倒不如,远远的走了,游目骋怀,岂不快活。”

“可是……大人……”元芳很想要飞快地、激动地、甚至想要站起来握紧了大人的双肩摇晃他、大声的质问,但说出口的声音,却那么迟疑、缓慢,“……何来告别一说呀。卑职自然是……”元芳的声音越来越轻。这是不自然的。也许,他作为狄阁老的卫队长,跟随大人,这是自然的。也许他一道辞官,也可以是很自然的。但元芳太知道,自己心中真正的理由、真正的心之所向,那是根本一点都不自然的。他泫然欲泣。

狄仁杰也默默无语。良久,又把空杯斟满,轻轻说:“李将军,老夫敬你一杯吧。”

元芳把心一横。我不是将军,我不需要是什么将军,我连最为不自然的不见容于世、不见容于你,都不在意了。他没去跟狄仁杰碰杯,只是自己端起酒,仰起脖子,一口闷下。烈酒满载醇厚的香,正如他所心悦之人的温良的笑。为什么呢?依恋着他、渴望着他、思慕着他,难道不是最自然的事情吗?元芳放下杯,落下泪来。然后他听到,狄仁杰也轻轻叹一声。

“大人……”元芳抬起头,热酒激着他,他不得不凝视,不得不诉说,“大人敬我,卑职绝不敢推拒,但卑职更不敢告别,大人要辞官,我也一起。”

“别胡说。”狄仁杰本能地皱眉,语气也不自觉地带出了上官的威仪,回过神,才放软了声,“李将军不必如此。”

“大人难道没有听说过……”元芳握起杯,他心中想说的话,突然让他连行为都想要放纵,他忽然觉得,自己本来就该是如此,他嗤笑一声,“什么李将军,我一介莽夫,若非大人救命之恩,我早已死了。大人,我愿……”元芳正色,他忘掉了那些不自然,如果那是不见容于世的,那不提也罢,连可以说的,都够他去说、去说服,“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,且大人怜悯苍生之心,元芳实在敬佩,想来大人游走江湖,也难免时常打抱不平,元芳甘愿追随大人、保护大人。”

狄仁杰笑笑,又忍不住皱眉。他不愿说,只愿能那样单纯的,只是感动。像他的元芳一样单纯。但他不是。他只是一只老狐狸而已,他做不成几案上那沉眠的小猫,但想着他至少可以将那小猫细心包裹起来,好生保护收藏,又觉得,说也无妨。“元芳啊……我懂。我感谢你。但不可如此。皇帝多思多疑,我一人辞官也就罢了,你若一起,她要猜忌你。”狄仁杰看出,元芳脸上神情急切,他摆摆手,示意元芳先不要打断,“而且,也许她还要猜忌我。”

元芳默然半响。他突然想起了绛帐初遇之前。那时他无辜被追捕,并不是没有动过心思,这天地广阔,就算离弃了人群,像野兽一样回到山林,凭他的一身武艺,也并不是不能活。那时有人指点他去见狄仁杰,他潜进房间,狄仁杰不在,他坐在桌边,也曾想过,若这人能帮自己就最好,若是不能,那时,山林与野兽的呼啸,便在他心中想起。于是狄仁杰看到他时一惊,他却是一笑。

而此时,那野兽再次呼啸。但孤寂中,却多了眷恋。“大人……你……”元芳低声说,像小兽的呢喃,“大人,你好傻呀。皇帝若要猜忌你,怎么都是要猜忌的,难道她还能想着,哦,那个李元芳倒没有一起辞官,所以她就不不猜忌了?”

元芳抬头,看狄仁杰一眼,像小兽看着庇护自己的老兽掉进陷阱,老人眼中的烛光有如泪光。元芳只觉得,那么想说服他,跳出来,只要跳出来,就能挣脱,就能自由。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笨嘴拙舌,此时他真羡慕他的大人,他的隐秘的爱人,有那样的好口才。但元芳尽力去说服:“大人你听我说,我若猜忌一个人,必定也恐惧这个人,如果我不怕他,就没有必要去猜忌。那我若要杀他,就一定是等他落单、等他疏于防范时。如果这人身边有人保护,我就不敢动手。这不是因为那个保护的人有多强,而是我不敢明知那野兽清醒着,却去触怒他。所以大人……”元芳低头,凄惶一笑,“元芳笨得很,不懂朝廷中的事……但,内卫无处不在、捕风捉影,也许平白无故的就有灾祸,这种事情,谁又能不知道呢。大人要辞官,定是已觉得凶险到了极处。”他犹豫一下,自然的,与不自然的,可以说的,与不可以说的,也许他可以隐藏,也许不能。但这一刻,他只想一字不漏地说出,“……大人,你就更需要我一直待在你的身边,我要保护你。”

狄仁杰愣住。他没有想过这些。也许他想过,他只是不愿自己想得对,于是不愿去知道,自己想过。但元芳这样直白地说出,但元芳说这话时的脸,都依然是一派年轻的天真。狄仁杰突然想起,绛帐中初遇,那时的元芳身受重伤,脸上却是淡然微笑、言语也是不慌不忙地要自己先亮一手破案的本事,才肯说出来意。受伤的小兽,更显出那直白的、只为了生存而生的野性的警觉。狄仁杰忽然觉得,心中酸楚。他本以为,自己是像保护自己的闲章笔搁一样,也保护元芳的,但此时元芳的神情,看上去那么悲伤痛楚,却反过来把自己比作被人暗中追捕的野兽、说要保护自己。是不是,你懂我,你深知我。我们是同一种人。

狄仁杰闭上眼睛,强抑住突然的震动,和长久的渴望。少年光风霁月,自己又怎能……

“不行。”他睁开眼,断然说。

元芳听了,红红的脸上,瞬间苍白。他连嘴唇都开始颤抖。

“我就……”是啊,我们是同一种人,我们都是野兽。那我为什么不可以像你一样直接、一样坦白。虽然我所讲出的,与我真正该坦白、却无颜去说的相比,真是白不足一。狄仁杰淡淡道:“将军高情厚谊,我也不敢有所保留。请将军想,若将军随我一起辞官,那在皇帝看来,将军就成了我狄仁杰的人。若将军留在千牛卫中,那将军便只是千牛卫而已,皇帝不会多想。以后若无事便罢,若有事,将军跟我走了,我就连累了将军。”狄仁杰自嘲一笑,“元芳呀,你不要反驳。我一个糟老头子,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,我……我什么风浪没遇过,也是什么春风秋月,也都有幸赏过了。”他忽然想起,今天散朝回来,绷了许久的心弦一松,连注意力都散漫了,平时走路吃饭都在凝神思考心中之事,从来顾不上看看周遭风景,今天却在极为疲累中极为放松,见到了墙下茶花,枝头的也盛,掉落在地上的也一样娇艳。于是狄仁杰挺挺身,往窗外望去,忍着心中酸楚和绞痛,不想落花,只想明月,他笑道:“不说了,我平生最厌这些龌龊事。元芳,你我知交一场,走,趁夜色正好,我们出去走走,这会子春夜月圆,也可一赏。”他起身,伸手就携起元芳的手。

元芳却坐着不动,任由狄仁杰拉着他。他抬头,直视着狄仁杰,慢慢说道:“大人是半截身子入土,不能连累我。也是见惯风浪风月,与人相与都是随缘散聚,不强留……也许都不挂怀吧。我却是本来早就死了的人,被大人捡了一条命。……但我李元芳并不惜命。我誓死追随大人,为的不是什么救命之恩,为的只是,从一开始,大人问我,能不能相信我。”元芳眨眨眼,觉得眼眶非常热、鼻子也非常酸,但他强忍着。性命相托倒是不重要,但这钟情,却是怎么也不吐不快了。他忍着泪,接着说:“当时我仓皇亡命,任何机会也不放过,大人有事吩咐,我开心还来不及,什么都没细想……但事后回想,那时大人的处境危险急迫,并不次于卑职。当时大人问那一句能不能相信,然后就信了我,已经是性命相托了。”但说完,元芳摇摇头,又想说,但性命相托也并不重要,那要紧的、令他深爱的、令他一天比一天更迷失与深陷的,是比性命更重要的东西。但他说不出来了,他已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么,只觉得想跪下、想哀求,想声泪俱下,说什么也一定要留在这个人身边,永远在他身边。

“元芳啊……”狄仁杰顿足,倚到桌上。他常常自称老夫、老朽,自嘲年近古稀,但心中从不认为自己衰老,因为他甚至很少想到自己,他所沉迷的都是,碰上的每一桩谜案,在不久之前的案发之时,究竟是怎样的真相;或是那仿佛命在旦夕之间但又仿佛一望无尽的朝堂暗流暗礁,未来将有哪些可能性、其中哪一种才是值得追逐的、自己该如何做,才能够促成它。过去的谜与未来的雾,他身处其间,浑然忘我。但此时,那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,或者就是显得遥远、虚幻、根本不重要。因为眼前的人,那么清晰。于是狄仁杰才察觉,当下的自己,那么疲倦,然后他才意识到,他一直疲倦,一直疲倦。只是他不知道。也许只有在遇到元芳之后,这种疲倦才被他感觉到。也许是这一刻,他才第一次感觉到。因为他的元芳,什么也不在意,什么也不知道,只关心他的安危、他的相托。并且这话里话外,他的元芳又亲口说,他不惜命,那是否,他在意的也不只是自己的性命、自己在迷雾中是否活着,而是,他的元芳,他的知音,了解自己的疲倦。

“……你可又知道,你光风霁月,我却……我自惭形秽。”

“我有什么不知道。”元芳轻轻说,听到自己的声音遥远、飘渺、陌生,好像那并不是自己在说话,而是什么远远超出于自己的智者,把他的心声,放进了自己的口中。“大人还存着念头,有朝一日还要返回这庙堂。大人不让我一同辞官,说什么为了避嫌、为了避免连累,都还不是最为根本。最根本恐怕是,为了安慰自己,为了鼓励自己,你并没有放弃。你依然有那一份忧虑,就希望自己依然有那一份热忱。”

“我是个俗人。”

元芳抬起头。春夜月圆,春夜落花如斩首,这残酷又美丽的世界,就在他所思慕的人的身后。而这老人,并不知道自己背对着那些胜景,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人间的胜景。他只是傻傻的站着,看着自己,在自己面前,自责自罪。

“你是个痴人。……你是个心软、想要两全、所以自苦的痴人。”元芳轻轻说,“我只希望……”也许他想说,我只希望你能像我,直接,什么都不想要,只想要那唯一。但他依然觉得,不能说。因为他不忍看,狄仁杰现在脸上的表情。他不忍说出,哪怕有一丝可能性,他的私心会把狄仁杰往拒绝的方向推一丝一毫,他都不能将这汹涌的心意,流露出一个字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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